愛情,迷人又危險的詞匯。它能讓一個人感受到世界的美好,認為生命絢爛如夏花,愛情價更高。它也能讓一個人覺察到世界的灰暗,覺得愛情不過如此,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分離”終是一句癡人妄言罷了。
可以說,愛情是一體兩面的,總有人向往著它的浪漫,也總有人質疑著它的存在。但這些年來,似乎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相信愛情了。
吉登斯在《風險社會》中就說過,“現代愛情的理想化過程,再次映射了現代性的軌跡。現代性留下了失落,而頌揚是失落的倒影。沒有上帝,沒有牧師,沒有階級,沒有鄰人,但至少還有“你”。“你”越大,空虛就越小;沒有“你”,一切都將是空虛。”
簡單來說就是,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,可人們的愛情卻越來越脆弱了。
在豆瓣,在知乎,在微博,在社交媒體的各個角落里,我們都能看到大家在感嘆“不再相信愛情”,分享著“殺死愛情的那件小事”。
有人吃飯的時候依然全程盯著手機而忽略了坐在對面的愛人。
有人沉浸于自己的一隅天地。
有人因為疲于奔忙的現狀而主動放棄耗費心神的戀愛。
有人很理智地區別了戀愛與親密等一系列模糊詞匯,并選擇了更優解。
……
知乎上,類似“什么時候開始,你不再相信愛情了?”的話題也總能贏得大家的駐足,而上千個回答背后都是上千個曾經或者正經歷愛情破碎的傷心人。
他們有人感嘆說,在愛情里越努力越有報應。
有人重新解釋了那些美好的辭句,也許美好背后只是一些將就與算計而已。
還有人搬運了網易云音樂上的一個評論,寥寥數語,勾勒出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。
甚至,在豆瓣還有一個“勸分小組”,小北在去年的文章中還專門討論過,里面有著310000+位“分手大師”,他們的口號就是“不做慈善,不撿垃圾”。
在小組里有看透愛情真相、理性看待兩性關系的人,有遭遇情感危機于此尋求意見與安慰的人,也有分手后分享自身心路歷程的人……
總之,在這里停留一陣后,每個人可能都會有一種人均渣男渣女的感覺,會覺得既然愛情也會如此不堪,那為何不對它敬而遠之?
我們說著不再相信愛情,可也會說從前車馬慢,一生只夠愛一人。其實哪里是不再相信愛情,我們只是因為害怕受傷而不敢相信愛情,不然我們又怎會總是把以前的愛情模樣掛在嘴邊呢?所以,到底是什么導致了如今的我們不再相信愛情呢?
01 不要說愛情了,我這條命都是手機給的
毋庸置疑的是,從不會說話的小孩到步履蹣跚的老人,所有人刷手機時間占比越來越大,對手機的控制程度越來越低。
哪怕時間倒退十年二十年,當時的人們一定無法理解今天這樣的生活方式。
假若來個外星人,看到人類整齊劃一地低著頭,鴉雀無聲地望著手上的閃亮屏幕,會不會以為是某種集體宗教儀式,或者被某種擁有巨大力量的怪物同時控制?
過度使用手機而不能自控的行為,被稱為手機依賴,已經成為了21世紀最常見的非藥物依賴之一了。
過度使用手機已經被界定為心理疾病,常見于大學生、職業技術學院學生和女性,這不是瞎說,而是檢索諸多研究后的結論。
為什么女性和大學生更愛刷手機?研究表明:網吧上網主要是打游戲,刷手機主要是使用社交軟件、購物、看新聞和刷微博。
所以,一些人認為,手機上癮實際上是社交上癮。維塞爾說:“手機并不是反社交的,正是因為我們是依賴社交的物種,才會想要聯系他人。”
但是,社交并非手機的唯一功能,而且手機社交取代真實社交,有時也導致人與人之間的疏遠。
社交過載已經引起大家的注意:社交并非越多越好,手機社交冗余是典型例子,有人將之稱為“手機社交沉迷”,認定原因是各種不健康的心理狀態。比如過度從眾的心理,只有在集體中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。
對此,勒龐在《烏合之眾》早有論述,而加塞特的《大眾的反叛》、李普曼的《幻影公眾》、米爾斯的《權力精英》、懷特的《組織人》等名著均將之視為20世紀人性演變的新趨勢。
很多人刷手機是由于對信息的饑渴導致的:什么都想知道,異國他鄉的一樁劫案,跟你“毛線”關系沒有的明星偷情細節……
當代人處于信息過載而不自知,常常刷帖發圈的時候還順手刷個廣告。為什么呢?好玩。對此,波茲曼稱之為文化艾滋病,并在《娛樂至死》中大加鞭撻。
不少人說,刷手機是害怕和逃避孤獨、不安和焦慮。在《逃避自由》中,弗洛姆提出“自由悖論”:自由既可以讓人更多地支配自己的生活,也會讓人感到孤獨和不安,因為獲得自由意味著從更緊密的社會聯系中獨立出來。
如果主動運用自由全面發展,彰顯人生價值,充分完善自我人格,便實現了積極自由。但是,更多人追求的是消極自由,即從各種社會關系的束縛中解脫出來,反而使自己陷于孤獨,產生無能為力感和焦慮不安的消極心態。
此時,人容易放棄追求自由,以刷手機減輕心理壓力,在其中迷失自我,此即弗洛姆所稱的“逃避自由”現象。
有人認為,愛刷手機是因為感到人生沒有意義,無聊才刷手機。拉康認為,當代人的意義從可以為之奮斗的未來理想世界,轉變為只尋求充滿歡樂的“當下”,人類陷入無意義的迷幻之中,感受不到真實世界,“遺忘”了冰冷的社會境遇。
換句話說,當代社會主張的意義,如以自我為中心、只關心眼前、把精致的自戀當作終極理想,乃是一種快樂的“無意義”。
其實,有的人愛刷手機,是想通過“表演”而成為另外一個人,從而忘記真實世界的無力。所以常有人說,手機上“戲精”“精分”以及“精神小伙”“精神小妹”特別多。在手機中,不再有生活,只有表演,只有欺騙和自我欺騙。
不過,當代人愛刷手機,最重要原因可能是:智能手機“制造”出一個“容易世界”,降低人生“打怪升級”困難的感受度。
在手機上,任何事情看起來都變得很容易:想吃飯,想買東西,想借錢,想找人聊天,想談個戀愛,想冒充會大佬……手指劃劃點點戳戳就好了。
每一次手機使用都點滴增加著類似的感覺:世界仿佛為你而生,你便是“國王”或“魔法師”。
02 誰還相信愛情能解放我們?
奧威爾的科幻名著《一九八四》,被稱為“20世紀反烏托邦三部曲之一”。從哲學的角度,《一九八四》可聊的東西很多,比如極權、自由、監控,等等。但是還有一個角度,就是“科幻文藝中的愛情解放論”。
什么是科幻文藝中的愛情解放論呢?好萊塢科幻電影設想的未來大多是這樣的:高度發達的科技被政府、大公司或者瘋狂的科學家所控制,人們被殘酷統治,甚至是生不如死。
由于科技的巨大威力,國家統治像一架強大而冰冷的機器,個人看起來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出路或者打敗它。希望在哪里呢?在愛情那里。在科幻片中,愛情就算不能推翻專制統治,起碼也是從麻木中覺醒的開始,知道日子再不能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。
想一想,近些年流行的科幻作品,像《饑餓游戲》《西部世界》《分歧者》,等等,很多是不是這樣的?比如科幻電影《阿麗塔:戰斗天使》,女主角要不是男友被殺,應該不會那么發狠,單槍匹馬也要摧毀撒冷城。
“20世紀反烏托邦三部曲”——《一九八四》《美麗新世界》和《我們》——都可以算作愛情小說,愛情是其基本故事線之一。
為什么科幻電影總會指望愛情來解放我們呢?這種想法對于我們中國人很陌生。根據從小接受的馬克思主義教育,解放要指望革命,革命動力是階級壓迫,尤其是經濟壓迫。
簡單地說,沒飯吃、沒衣穿,容易讓人走上革命的道路。現在你說,不讓戀愛就要反,或者是原來好死不如賴活著。談了場戀愛就反了,為什么呢?不好理解。
愛情解放論的邏輯大約是這樣的:科技支撐的專制統治是太過于強調科學原理、技術方法和數量模式了,太機械、太理性,只想著怎么效率最高,怎么生產更多商品、賺更多的錢,把人當成機器零件,完全不考慮人的非理性的一面,也就是說人有情緒、有白日夢,有說走就走去西藏的文藝需求。
對于極端理性,最對癥的藥就是非理性,而愛情就是典型的非理性癥狀。人們常說,愛情讓人變傻,很難說得清:究竟是變傻了才談愛的,還是談愛了變傻的?
這種邏輯和馬爾庫塞革命解放愛欲的觀點是類似的。馬爾庫塞認為,愛欲越來越被壓抑,是文明不斷進步的主要代價。不想做野蠻人,就得壓抑愛欲,但這種壓抑不能太過分,否則就會得精神病。
現代社會的根本問題就是愛欲壓抑太厲害,因此革命的出路在于解放人們的愛欲,消除不必要的壓力,這就是馬爾庫塞所謂的“本能造反”。
1968年,法國發生了著名的“五月風暴”運動,屬于大學生“造反”運動,馬爾庫塞的《單向度的人》當時是學生的“紅寶書”。
在運動中,確實出現大學生白天扔燃燒瓶,和警察暴力沖突,晚上則群居吸毒、瘋狂性愛的情況。這種情況在2004年上映的法國電影《夢想家》中就有很好的描繪。
愛情真的能解放我們嗎?
《一九八四》對此是否定的。奧威爾想說的是:沒有解放,談何愛情?而不是:沒有愛情,何來解放?所以,可以說,《一九八四》不是愛情小說,而是反愛情小說。
今天的年輕人對愛情推崇備至,文藝青年們宣布自己是愛情至上論者,有的是實心實意的,有的是半真半假的。
《一九八四》里男主看的那本禁書上說,社會分為上中下三等,上層社會追求權力,下層社會關注生存,他們一般不會相信愛情,最有可能被愛情蠱惑的是中間階層。這話說得很有道理。
你想想,在現實生活中,愛情至上論者是不是以中產階級居多?愛情至上論已經成了成年中產階級的情感意識形態,或者說,成年中產階級的時尚。所以,要控制中產階級的思想,愛情和欲望是不能回避的問題。
在《美麗新世界》中,主宰者要求所有人完全是縱欲的,把性與生育徹底分開,哪怕一點點節制性欲都被認為是病態的,需要吃藥治療,但是男女之間只能談性,不能有一對一的愛戀,這種愛戀不僅被視為是病態的,更是非常危險的。
為什么?性的發泄讓人變得平靜,但男女極端情感可能積累很強的破壞性力量。你愛她,她不愛你,可能出現糾纏、騷擾,甚至傷人、殺人的情況。
總之,《一九八四》和《美麗新世界》中的專制政府都認為,愛情是危險的,會危害社會的穩定和諧。
因此,對愛與性進行社會控制,是當代社會治理的一個重要方面。今天,與愛情相關的話題無所不在,在電影、小說、綜藝中,在流言和緋聞中,在每個適齡個體心中,這不是高舉愛情旗幟那么簡單,也是社會欲望控制措施的一部分。
從這個意義上說,愛情至上論并不完全是你個人自發認可的,而是在一定程度上被社會灌輸的。
03 沒有感情沒有性,
下一個被吞噬的會是人性嗎?
這些年,“機器性愛”是大火的人工智能領域最“吸睛”的話題之一。
很多人認為,“機器伴侶”將是未來智能機器人發展最廣闊的市場和最大的動力。所謂“食色性也”,這種想法并非什么奇談怪論。
當然,我們需要的陪伴機器人,不限于親密的“機器小哥哥”“機器小姐姐”,還包括聊聊天、談談心的機器“知心人”,或者陪玩陪瘋機器“二貨哥們”、機器“塑料閨蜜”,甚至是丁克家庭的機器“兒子”“女兒”和機器“寵物”。
很多反對者認為,伴侶機器人越做越逼真,越來越多的人將與之共同生活——已經有人和充氣娃娃、虛擬玩偶“初音”結婚了,久而久之,人是否會越來越像機器,即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人性?
這種“人類機器化憂慮”由來已久,可以追溯至工業革命。莫里森認為:“工業主義的勝利就是不僅將個人變成機器的奴隸,而且將個人變成機器的組成部分。”
迄今為止,許多人并不認為人已經被“機器化”。但反對者會說,機器伴侶不是一般的機器,深度侵入人類情感與人際最核心的性愛區域,這難道不會撼動、損害甚至吞噬人性嗎?
把性愛看得很重要、很神秘、很“本質”,殘存著濃郁的性蒙昧主義氣息。弗洛伊德嘗試用性和“利比多”解釋一切人類行為,他的精神分析學被質疑為古老性欲崇拜的現代版本。不少理論家都將之排除于科學之外,視為某種哲學或文學的遐思。
有人會反駁說,性關系并非簡單的物理運動,更重要的是附著其上的感情。問題是:人只能與人產生感情,不能與機器人產生感情嗎?很多人對家里養的寵物感情很深。反對者會說,寵物與機器伴侶不同,寵物有生命,有靈性。可有生命才有靈性嗎?中國人常相信玉石有靈,孫悟空就是從石頭中孕育出來的。
當伴侶機器人能像人一樣“說話”、一樣運動,智力遠超寵物,還可自我復制,憑什么說比寵物“靈性值”低一些?再說了,人怎么就不能對非生命的東西產生感情呢?我們喜歡文玩和古物,建各種博物館,里面沒有對它們的情感因素?
當然,反對者可以說自己擔心的是人與機器伴侶的愛情,而不是所有感情,因為愛情是人最寶貴的情感,不容機器染指。
然而,人戀物的現象并不罕見,絲襪、制服、內衣等也有可能成為被迷戀物。一些人認為,中國古代女性纏足、19世紀西方女性束腰以及當代女性隆胸時尚,均可以用戀物來解釋。從戀物角度來看,人當然可能愛上機器伴侶。
反對者會說,神圣的愛情不容戀物玷污。的確,愛情至上論在大都市非常流行,對于對吃飽穿暖的中產和文青尤為如此,簡直升華為“情感意識形態”:“有錢有閑了,不談談佛,就談談愛吧。”
可是,在現實中,有多少令人羨慕和尊敬的不變愛情?有研究認為,愛情是某種多巴胺類物質分泌的結果,持續時間18個月。人對機器伴侶的愛情,理論上也就能堅持這么久。
一男對一女“永恒愛情”的說法盛行,不過是最近幾百年的事情,主要歸功于基督教興起之后不遺余力的提倡。在歐洲中世紀,一方面是教會關于一對一關系的嚴厲說教,另一方面則是事實上的混亂情人關系的存在。
中國的情況更甚:一百年前還是一夫多妻制度,小兩口感情太好,公婆還可能指責小媳婦“狐貍精”,耽誤了丈夫做正事。
總的來說,傳統婚姻制度附屬于財產關系,強調主婦對家庭財產和事務的管理權,既不是“愛情結晶”,也不是“愛情墳墓”。毫無疑問,當女性經濟自主,才能要求一對一的愛情關系。
也許,“愛情”從來就不是永恒的,而是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建構物。這談不上人性不人性的事情,因為沒有證據表明:一生只愛一人更人性。
##20210912
本期活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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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山鬼
觀點資料參考:《技術的反叛》
10位北大名師,10本經典好書,今天我們都是北大學生
“精羅”是啥?我們為何依然會為歷史狂熱?
社交牛逼癥,有啥好牛的?
真正的愛情需要共同經營